日暮乡关

第一次读到崔颢的《黄鹤楼》还是在初中的时候。“日暮乡关何处是,烟波江上使人愁”,读来令人唇齿留香,荡气回肠。

自此就记住了这句诗,以及当时读诗的心情与慨叹。时光流转,记忆沉淀,这句诗却就此留守于脑海深处,在情之所至之时总会出来牵涉心底的几分柔肠。再见此句,时值高中时候,正是狂热喜爱余秋雨散文的年纪,一篇《乡关何处》,还未读来便已被题目中蕴藏的情谊而感动得忘乎所以。今年,作家野夫逐渐走入视野,吸引我的恰也是那本叫做《乡关何处》的同名书籍。

似乎,我与这句诗歌结下了一段不解之缘。

其实,与这诗歌背后情思的缘分恐怕在最初的最初早已缔结。“举头望明月,低头思故乡”——《静夜思》或许是多数孩童平生所会背诵的第一首唐诗,少年不识愁滋味,自然不懂得其中意味。孩童长大,第一次离开家乡,便懂得了“独在异乡为异客,每逢佳节倍思亲”的道理。后来,定居他方,心中却总记挂着一处地方,叹息一句“露从今夜白,月是故乡明”,仿佛他乡的明月也黯淡了几分。

席慕蓉告诉我们,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,叫做乡愁。

乡愁,似乎是文学作品中不变的主题。而在日常的烟火气中,又怎知没有氤氲着几分相同的愁绪呢?他乡与异乡,漂泊与停留,存在于每个人心中的角落,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。

我自承不是个恋家的孩子,也曾听父亲笑称此女自小都喜一人走南闯北,颇为独立,因此自己也始终如此认为。这个认知却在第一次登上飞往美国的飞机时被打破,看着窗外渐趋不见的万家灯火,生平第一次觉得离开熟悉的土地竟如斯酸楚,在北京的高空之上,眼泪默默流淌。

尚未离开,已在怀念,这或许是每个第一次离家之人必经的心路历程。离开的多了,心智逐渐坚强,虽仍难免愁绪,情感波动却不会太过强烈了。

及至台湾,回忆千万,最触动心弦的却也是一则与乡愁有关的故事。

那天我和两个朋友游爱河,在玫瑰天主堂门口一位老人主动上前帮忙拍照,感谢之余便相互攀谈起来。我问老人是不是山东人,他不纯正的台湾口音中明显夹杂着山东话的腔调。老人一愣,随即明白竟是老乡。老人告诉我们,他是名老兵,确实是山东人,当年从青岛来台,这么多年了再没能回去过。他回忆着当年老家所在附近的街道,竟分毫不差,仿若历历在目。他说自己有个姐姐,当年在济南,如今却不知活着还是死了。听及此处,我心头恻然。

“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,我在这头,大陆在那头”,余光中的这句诗歌竟成为此时此刻最好的写照。有缘相逢,缘尽离散,落日熔金,老人与我们告别后,蹒跚离去,背影凝结成夕阳下一抹暗色的剪影。当年风华正茂的少年早已垂垂老矣,时光磨去青春容颜,唯有记忆永不褪色,依旧清晰,永不老去。

热度 ( 1 )

© 四月裂帛的小窝 | Powered by LOFTER